「旅行就是走出家門,是一個折返的過程,
從內心走到戶外,再從戶外返回內心。」
《折返》有聲書由鏡好聽聲音主播徐壽柏錄製,於鏡好聽正式上線。鏡好聽原創Podcast《作家說》特別邀請本書作者、熱愛山野活動的夫妻檔阿泰(本名楊世泰)與呆呆(本名戴翊庭),一起回顧《折返》的旅程,以及作品有聲化的全新探索。
以下節錄整理自《作家說》錄音室直擊,讓阿泰與呆呆的對談,帶我們啟程——
問:你們對於登山、徒步健行的熱愛,起源自哪裡?
阿泰:小時候爸爸就很喜歡帶我們去附近郊山步道走走,開始唸書後就中斷很長一段時間。直到出社會,我爸又開始接觸登山運動,某天工作結束休假回家,他給我看嘉明湖的照片,我從來不知道台灣有這樣的地方,根本是仙境,而且用雙腳就能走到,感覺並不難,於是就像種下種子,我請我爸下一趟行程可以帶我見識、見識台灣高山的魅力,於是開始登山。
後來,經歷過太平洋屋脊這種長距離徒步健行的路線,我才理解原來與其說喜歡登山,我其實只是喜歡走路,尤其在荒野山林大自然裡走路可以不受打擾,很舒服。
呆呆:我的話,學生時期除了打打籃球,其他跟運動滿絕緣的,但我一直很喜歡走路。跟阿泰結婚前,我在台北工作大多用大眾交通工具移動,但我滿享受提早下車走比較長一段路回家,或是時間充裕,就走路去開會、赴約,所以想要接觸登山,也只是想換個地方走路。第一次登山經驗跟阿泰有點重疊,我選擇商業隊去嘉明湖,因為我在UFO的社團裡看到嘉明湖的訊息,很感興趣,想去見證外星人傳說之地,另一方面,也想逃避台北的工作、生活,於是報名後,開始了我第一座百岳。
那一次我理解到,去哪個地方好像不是那麼重要,當我第一次去到高山的稜線上,那個景觀跟從象山看到台北盆地是不一樣的!那一刻起,我就覺得我可以繼續做這件事,第一次上高海拔的身體勞動,讓我更能享受登上稜線之後,那種前所未有的感受。在那之後,我上到稜線,馬上就會有「啊!我又來到高山上了」的那種感覺,像是身體重新開啟了另一個開關。
問:在《折返》中最喜歡哪段旅程?
阿泰:這本書完成於2019年的春天,收錄了除了太平洋屋脊步道之外的幾段旅程,包含美西國家公園、冰島兩篇公路旅行,還有里斯本夜車、瑞士阿爾卑斯山脈的鐵道遊歷,以及步道如臺三線樟之細路、泰國清邁健行、南美洲巴塔哥尼亞山脈⋯⋯等等,書的最後一篇還是從我的家鄉鹿港海岸出發走到玉山主峰。

很特別的是,雖然我們都愛走路,但經過這幾年後再回首,我們最深刻的都不是徒步的行程,反而是開車的旅行。
我最鍾愛的是美西公路旅行。可能因為從小深受美國文化影響,讓我對美國西岸公路旅行一直有一種畫面跟憧憬,所以當你實際開著車在公路上奔馳、在某一間加油站停下、某間餐館吃飯⋯⋯都符合你對美國想像時,你會瞬間覺得「哇!我走進電影、走進戲劇場景裡了。」
呆呆:我最喜歡的大概是冰島的那趟公路旅行。抵達冰島時,我們遇上大風雪吹毀了原本要逆時鐘環島的一座重要橋樑,於是,所有旅人都被迫要改成順時鐘的方式環島。同行的朋友其實做好所有計劃與旅館的預定,反觀我們本來就很少事先訂好地點與住宿,我們擁有的就是帳篷、車,所以被迫改變的旅行,好像變得更適合我們了。
於是,不照計畫,地圖攤開,開到哪邊、想去哪、想停留多久,整趟旅行就隨心境去走。沒有了計畫,我們遇到很多原本不在計畫中的、其他的風景,原本要去的那些打卡景點,也因為天氣變化,即使沒有看到網路上漂亮的畫面,也有了屬於我們最美的模樣。
問:哪一次旅行,對你們有特別深刻的意義?
呆呆:有一段很想避免提起,但又對我來說影響深遠的旅程。那是在阿根廷菲茨羅伊峰的那段健行,因為我們家裡十九歲的老貓,在那一趟旅行離開了。原本因為他病危,我們當下就取消行程、改變班機,但就在改好班機那天晚上他就離開了。隔天,原本以為收收行李,還是要回台灣了,但後來看到天氣還不錯,於是就決定還是去走原本預計要去的菲茨羅伊峰。
阿泰:其實我原本沒有要去,我的心情沒有辦法允許自己做那趟健行,但那隻貓是呆呆養了十九年的老貓,既然呆呆都這樣說了,那還是就去走走吧!而實際走完,大概一個白天的路線,感想是還好我們有去做這件事。如果沒有去走,那趟旅行的回憶大概只剩下悲傷的部分,但因為我們去走了那趟路線,看了畢生最美的秋景與雪景,對那件事的悲傷就被沖淡了,心裡雖然還是有些遺憾,但也因為這樣子的決定,扭轉了我們日後看待它的方向。

呆呆:我體會到,自己能夠決定要怎麼去寫一個故事的結局。對我來說,從那之後的人生有著很巨大的轉變,因為我發現自己對於要怎麼寫下人生的故事,擁有絕對的自由跟決定權,這件事對我有很深的影響。
阿泰:除了菲茨羅伊的健行之外,《折返》最後一篇〈從零開始〉,從鹿港海岸線花七天半走到玉山主峰的歷程,是整本書篇幅最長的一篇,也是在我內心留下很多鑿痕的旅程。
我本身就是鹿港人,從小就在海邊玩耍,我接觸戶外的啟蒙就是那個可以看見大海的堤防,而玉山也是我接觸百岳的第一條路線。我想再完成一次,把家當登山口,起點就設定在鹿港的海岸線。
整趟旅程前半段的路線,跟我青年時期生活軌跡有很大的重疊,可能是校車會經過的地方,中學時期逛的唱片行、漫畫店、補習會走過的路⋯⋯只是過去我都搭公車、搭校車,而這次我是實實在在用雙腳走完。
當你用雙腳去走,會發現過去從沒注意到的細節,有好的也有壞的。「從零開始」,有很多意義,是海拔零、起點零的距離,也是重新回到視為啟蒙的起點,重新用步行的方式去看待我的土地與登山這件事,重新反芻、思考這些事對我的意義。

問:兩位是如何共同創作的呢?
阿泰:文字由我負責,攝影我們兩個分擔。旅程怎麼開始、規劃,不見得都是由我主導,有時也會由呆呆來規劃,她想去的地方,主要就是由她來主導,我想去的地方,旅途要包辦的事物,就會由我來負責。
呆呆:通常訂好篇章後,阿泰有他想要談及的主題,我們倆會討論,以他的觀點,我補充他記憶中有缺的部分,也分享我自己的想法。這樣的模式,對文章的豐富性、不斷提出問題、自己找尋解答,都有助於他的文字工作。
泰:最終還是由我完成,呆呆最後會看一下,但也沒辦法改什麼,因為我也不讓她改(笑)。
呆:前兩本書,我們都因為校稿的問題,有一些比較激烈的討論(笑),所以第三本書《折返》我就讓自己的位置再更後面一點,減少摩擦之外,現在覺得這樣的角色、角度也滿好的。
泰:在寫《折返》的時候,不見得是寫下當下的心情,很多都是回到座位上、回到家裡,再去反芻,重新思考這趟旅程。所以不是百分之百的遊記,很多是屬於事後的創作以及延伸。我覺得,只有在真的進入寫作的時候,才能體會到「原來我的文字可以呈現那麼多的面相」,並不是以前看遊記那樣的單純,融合了很多我想要傳達的訊息,在《折返》我才感受到這件事的樂趣與痛苦。
問:如果用一、兩句話來說,對於現階段的阿泰和呆呆,旅行的意義是什麼?
阿泰:其實去了秘魯馬丘比丘,看到明信片上的風景時,其實是有點失望,可能來自於是搭車上去,沒有透過身體勞動去獲得成果,有一點捷徑的感覺,也可能是現場遊客非常多,舉目都是人潮,跟電視上看到的東西其實是不一樣的,但卻是真實的真相,他應該才是那個風景會出現的樣子的時候,你會有點失望。
我們並不在意旅程一定要看到什麼樣的風景,我想經歷的是更不一樣的,更私密的、更微小的、更屬於自我的,一些旅行的時刻。
呆呆:其實我們剛完成印度喀什米爾七大湖旅程,因為是跟旅行團,所以原訂行程很難避免大家一起拍一樣的主題、取一樣的景,但第一天晚上的一場風雪,打亂了整個行程。旅行團臨時改變路線,我們也多出一些空間自己選擇,那天我們一群人就決定不去走嚮導推薦的隘口,而是在湖邊放鬆、軟爛。因為有一大片空白,我們就散步,看嚮導在溪邊釣魚,再走到高山的一片草原,看到隨行的馬匹在草原上睡覺,於是就躺在他們旁邊小睡了一下,反而那天的光景,變成這趟旅程最難忘的時刻。
對我來說,有沒有去到既定景點、有沒有看到網路上打卡風景,從來不是重點,也是一開始登山所明白的,過程中所體驗到的,與大家不一樣的感受,才是旅行的意義。

問:對於以聲音的方式來重現《折返》這本書中的旅程,兩位有什麼樣的期待?
阿泰:透過聲音可以讓文字不見得只有文字的表現,可以讓看文字的人有多一點的想像,可能不見得真的知道那隻鳥、那個樂器的聲音是什麼,但這就是閱讀的樂趣,文字之外的想像才是一本書可以收取的最大收穫。
呆呆:我覺得最有趣的是,當自己的旅行經驗跟感受,透過另外一位聲音主播的演繹,它會變成什麼樣?會變成別人的故事嗎?我一直很好奇。
阿泰:不曉得每個人習慣是否相同,我在讀每本書時,腦海裡會重複唸一次所有的文字,我會轉換成我自己在講話,所以閱讀對我來說是有聲音的,只是一直以來都是我自己的聲音,變成別人的聲音時,一開始有點怪,但好像重新領會了這段旅程,然後用第三者角度去看,滿有趣的體驗!
問:「折返」,既不是開始也不是結束,卻也既是結束又是開始,想問問書名的用意?
阿泰:以往不管旅行、登山,我們去某一個地方,會把要抵達的目的地當成終點。但其實每一趟旅程的目的地,都只是一個中繼點或是折返點。因為你終究要回到你的起點,它是你真正的終點,也就是你出發的地方。可以很廣義,是你家、稱之為家的地方,或是呆呆曾說過,有我們兩個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。

折返,除了地景外,也有往復內心與外在的意思。我是從我的內心出發,看了外面的世界,再回過頭來,回到我的內心,思索這趟旅程帶給我的意義,這是我最想在這本書傳達的訊息。
呆呆:我覺得,當你產生「出去走走」的想法,那趟旅程就開始了。《折返》之後的這幾年,家裡又添了很多隻新的小貓,旅行的路上會一直想著牠們,最期待就是回家那一刻——對我來說,旅行的結束是回到家把每一隻貓抱起來用力吸完、洗好澡躺在沙發上,兩個人討論起下一趟旅程要去哪裡。那是一個結束,也是開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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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上收聽《折返》有聲書

▍授權方:楊世泰
▍出版社:鏡好聽
▍作者:楊世泰、戴翊庭
▍主播:徐壽柏
「如果你的人生只剩下最後一條步道可以走,你會選擇哪一條路線?」2016年結束歷經五個多月的PCT徒步之旅,阿泰與呆呆的腳步並未停下來。只要有路的地方,就繼續出發。他們以各種形式移動、探索、體會自然與人文的各種面貌,走過巴塔哥尼亞高原、冰島公路、彰化鹿港,他們發現所追求的事物其實仍一如初衷。「我想走路回家。」不管走了多遠多長,旅人終究要回家,也許這些向外的探索,為的是可以看見更裡面的自己。聲音主播徐壽柏以晴天般溫暖的聲線一字一句,朗讀出一步一步的旅程。